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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歌犹响起魁岐 — —福建协和大学百年祭

来源:协和新闻网 撰稿:伍明春 摄影: 美编: 责编: 发布时间:2022-10-20

福建协和大学是我的母校福建师范大学的主要前身校之一。上大学时,虽然在学校的校史文字中读到一些协和大学的相关叙述,但由于时空的阻隔,对于当年这所闽地名校的了解,基本上还停留在一个个抽象符号的认知层面。直到2007 年,因受命协助孙绍振先生编选《福建师范大学百年文学大系》,我来到学校图书馆民国文献阅览室爬梳历史文献时,才在《协大艺文》《协大周刊》《协大学生》等尘封的刊物中,经由其中充满青春激情和理想色彩的文字,真正找到了自己和这所大学隐秘的精神关联。

筚路蓝缕

福建协和大学是一所教会大学,1911 年就开始筹建,经早期倡导者约翰·高绰(John Goucher)、高智(John Gowdy)、苑礼文(Abbe Livingston Warnshuis)、何乐益(Lewis Hodous) 等人数年的多方奔走和不懈努力,于1915 年正式创立。首任校长为美国传教士庄才伟(Edwin Chester Jones)1916 2 16 日,福建协和大学迎来第一批共86 名学生。协和大学最初的校址位于福州仓前山观音井街,租用了一个旧俄商茶行作为临时校舍。创办之初的协和大学,得到了同样具有教会背景的英华书院和格致书院的大力支持,它们分别为协大学生提供了图书馆和科学实验室的使用便利,使协大的教学计划能够得到顺利实施。

1922 年春天,协和大学从观音井迁往位于闽江北岸、鼓山西麓的魁岐村的新校区。这个新校区占地约50 英亩,校舍的设计主要由美国建筑师亨利·基拉姆·墨菲完成。这位富有想象力的建筑师,创造性地把东方庙宇屋顶的形制等元素运用到包括科学馆、校长楼、学生宿舍等在内的大学校园建筑上,成就了协和大学建筑群的独特风格。不过,万事开头难,新校区的建设一开始也面临着各种困难,关于这点,从服务时间最长的协和大学教师兼管理者徐光荣(Roderick Scott)的叙述中,可以窥见一斑:“当庄才伟眺望着这片由他、何乐益、高智、威拉德·比尔徳及其他中国助手购买的土地时,这儿除了一些稻草、甘薯地和光秃秃的红色山坡,其他什么也没有;除了‘风水’的原因在庙宇和坟墓周围保存了一些高大的松树林,根本就看不到树木”,“从福州到校园没有路,从校园到塔形锚地也没有路;没有运载木料或砖石的汽艇或货船可以停靠的码头;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处女地。”(罗德里克·斯科特:《福建协和大学》)尤其是校区内原有坟墓的迁移问题,直到1927 年第三任校长林景润执掌协和大学时仍未得到彻底解决。不过,就整体而言,协和大学的建设事业是不断向前发展的。在魁岐这块处女地上拔地而起的,不仅仅是协和大学的大楼,还有协大人坚韧向上的探索精神。

协和大学文学院旧景

最初的几年,魁岐新校区的教师住宅尚不完备,很多教职工每天只能乘坐小汽艇从仓前山的住处来到新校区上班。受好友、协和大学国文系主任郭绍虞之邀,1923 9 月到12 月,叶圣陶曾在协和大学短暂任教,其间就寄居在郭绍虞仓前山的家中,他在散文《客语》里这样写到仓前山的风光:“向来不曾亲近江山的,到此却觉得趣味丰富极了。书室的窗外,只隔一片草场,闲闲地流着闽江。彼岸的山绵延重叠,有时露出青翠的新妆,有时披上轻薄的雾帔,有时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好些云,却与山通起家来,于是更见得那些山郁郁然有奇观了。”想当年福州尚无高楼大厦遮挡视线,叶圣陶从仓前山所眺望到的,恐怕就是市区的于山和乌山了。显然,这座南方城市特有的山水景观,多少慰藉了这位客居作家的浓郁乡愁:“仓前山差不多是一座花园,一条路、一丛花、一所房屋、一个车夫,都有诗意。尤其可爱的是晚阳淡淡的时候,礼拜堂里送出一声钟响,绿荫下走过几个张着花纸伞的女郎。”叶圣陶笔下流露的诗意,其实也可以看作当年协和大学教师乐观豁达精神的某种写照。

协和大学校门口的码头 (耶鲁大学收藏)

尽管创业艰辛,但富有远见的早期倡导者们为协和大学未来的发展,定下了高远的目标。1916 2 28 日,何乐益就在写给朋友的信中不无骄傲地宣告:“我们开始了。我们不仅是最新的而且是中国最大的大学之一。”当然,协和大学也没有忘记服务本土经济社会的责任担当,把培养本土精英作为一个重要任务:“福建聪明的小伙子和姑娘离家到北方或者南方城市是一个长期的传统,他们在那里常常获得突出的成功,而他们本应为之服务的家园却衰退了……福建协和大学和华南女子文理学院很快改变了这种局面。”(罗德里克·斯科特:《福建协和大学》)换言之,让闽地优秀青年不必走出福建也能打破“在家为虫”的魔咒, 成长为一条活力四射的龙,正是协和大学培养人才的要义之一。

昔年风华

1936 2 月,刚抵达福州的著名作家郁达夫,就在《闽游滴沥之一》中写下了一段与协和大学学子邂逅的真切感受:“福州的情形大不同了:从前是只能从马尾坐小火轮去南台的一段,现在竟沿闽江东岸筑起了一条坦坦的汽车大道,大道上还有前面装置着一辆脚踏车,五六年前在上海的法界以及郊外也还看得见的三轮人力车在飞跑;汽车驶过鼓山的西麓,正当协和学院直下的里把路上,更有好几群穿着得极摩登的少年男女,在那里唱歌、散步,手挽着手的享乐浓春;汽车过后,那几位少女并且还擎摇着白雪似的手帕,微露着细磁似的牙齿,在向我招呼,欢笑,像在哀怜我的孤独,慰抚我的衰老似地。”显然,协和大学的充满活力的学生们给郁达夫留下了深刻印象,尤其是少女的眼神和笑靥,让这位远道而来的著名作家的舟车劳顿,瞬间就烟消云散。斯人已逝,文字犹存。且让我们走进协大学子们丰富的诗文世界,领略他们当年别样的青春风华吧。

大道修通后通往马尾的汽车 福建师大档案馆藏

我们可以读到如此清丽而富有想象力的散文诗:“蔚蓝天空时时飘过朵朵白云,鼓山的绝顶峰有时插在云外,有时又笔直立在眼前。薄云从它顶上摩过时,好像少女膨胀的乳峰在白纱内颤动。碧绿山头露骨的岩石润湿着清泉,闪闪银色光芒。几缕炊烟夹着山腰里雾气漂浮。猛低头, 流水带来山间春色,涌不尽她泌出的心泉。”(《晓英:紫藤花垂垂一串》)“花,红的魂,展笑吧! 不良的冬天已逃去迢迢。闪开双眼,看月亮新妆,倚天窗,凝眸向清溪之柔流。花,收拾你美丽的厅堂,黄莺飞来了,将把你底青春编做雅歌一首,唱于清朝。”(梦者:《昨夜我听过黎明》) 少女、花朵、流水和春色,构成了青春意象的绚丽色彩。

而在另一些诗里,我们读到的是浪漫主义的感伤情绪:“告诉你,你的青春一天病倒,/ 我将用这颗心当做棺材,/ 在月光中把你葬埋,/ 因曾把她和月光一般看待,/ 以后更要给月光二倍的怜爱。// 告诉你,你底青春一天病倒,/ 我将用这颗心当做棺材,/ 在花香中把你葬埋,/ 因曾把她和花一般看待,/ 以后更要给花二倍的怜爱。// 不过当我也死时,那个夜深,/ 要月光给我一缕光明,/ 带它走进黑暗的天堂,呀,黑暗的天堂! / 要花也给我一丝香馨,/ 在黑暗的天堂我回想你青春的灿烂。”(宋琴心:《寻》)“我愿悠久流连在山谷,在海滨,在十字街头的酒坊。/ 对着溪水,海涛,明月,一杯一杯地把美酒送到柔肠;/ 沉醉在山之崖,水之湄,明月之下,尽情地歌唱。/ 一杯一杯再一杯,/ 搂抱着,长吻着, 朋友,爱人,心肝。”(沈雪玲:《残夜冷梦》) 如果从诗艺的角度来考察,这些诗作自然经不起太多的推敲。不过,这些作品却为我们了解那一代青年的心灵和情感,提供了一些真实而丰满的样本。

抗战爆发后,福州也很快面临着沦陷的危险,协和大学决定迁校至闽北山城邵武。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协大学子关于青春主题的抒写也发生了新的变化:“静点吧!灵魂! / 有时间的轻骑/ 将要像泼水般的到来。/ 二十年后,/ 如今又是一个开头;/ 给我力量! / 我将粉碎习惯的锁链; / 天之南抓把土,/ 地之北抓把沙,/ 朋友的心里取堆泥,/ 敌仇的眼里分块石,/ 经过火,/ 经过水, / 再塑成一个新的我。”(辣椒:《守岁》)我想, 这里呈现的全新形象,不仅仅是诗人的自我,也是烽火岁月中的协大学子自强不息的精神群像。

薪尽火传

曾担任过代理校长和教务长的徐光荣在谈到协和大学从水路内迁邵武的艰辛历程时,曾做出这样的评价:“一所大学的要素——教师、学生、基本设施——都在那里了;而且,福建协和大学的校训——服务,牺牲,爱——在运送中没有丢失,也没有损坏。”(罗德里克·斯科特:《福建协和大学》)其中流露的自豪和自信令人敬佩。这种自豪和自信,在协大学生郭毓麟1935 年模仿王勃《滕王阁序》而写作的《协和大学序》中得到强烈的呼应:“鼓山西麓,闽江东岸,文楼峻峙,黉舍遥连,登高轩而望榕城,步坦途而通马尾,春秋佳日,诵弦聚遐迩之人,夙夜良时,士女究精深之学。粤稽古籍,名锡协和,友朋缔声气之交,师傅尽中西之美,长假山川之秀气,培育奇材,不缘雕琢之良工,生成妙景。”在这里, 一个学术伊甸园的形象跃然纸上。不过,协大学子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而是密切关注着时代脉搏和国家民族的命运:“过千帆于水面,集万响于山间,地势旷而晨曦明,屋宇高而暮云聚,斯文未坠,宁无作赋之人,令节偶逢,定有题诗之客。分四时以异景,合群彦以同欢。呜呼,国事蜩螗,民生涂炭,江山破碎,寇贼纵横,倘击楫之同心,危犹可挽,若补牢之不力,悔也何追?所望多士辛勤,诸生砥砺,先忧后乐,早存拨乱之心,许国忘家,同具匡时之志;际风云而直上,播雨露以咸沾,国脉虽伤,转强可冀,民心未死,中兴未晚。”


协大校徽(协和大学校友藏 池志海供图)

正是这份得到完整保存并发扬光大的无形精神资产,既让协和大学即使在动荡年代也能守住学术的初心,培养出一批批优秀人才,也激励着它的继承者福建师范大学接过接力棒,向前方奋力进发。

俞元桂先生的学术成长路径就是一个范例, 他1942年从协和大学中文系毕业,工作一年后考入中山大学研究院,到1946年研究院毕业时,得到当时执掌协和大学中文系的业师严叔夏先生的提携,回到母校担任讲师。关于这段师生情,俞先生曾这样写道:“师生情相当奇妙,它与因血统所派生的亲疏尊卑关系不同,也与因法统所形成的上下级职务关系有别,它是由于知识的传授形成的特殊关系,纯出于机缘,是自然、平等、自由、无约束的,因而弥足珍惜。”(《晓月摇情·后记》)俞先生如是说,也如是做,传为学林佳话。作为福建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学科的奠基者,不仅在学术上有很高的造诣,他培养、提携的学生,很多都成为各行各业的佼佼者。更重要的是,俞先生的弟子们,大多继承了他乐于育人的精神血脉。

今年深秋的一个正午,阳光很好,我兴致勃勃地驱车前往魁岐村,希望能在民国老建筑中寻得协和大学的几分流风余韵。好不容易通过汽车导航找到了地点,却被制药厂的保安拦了下来, 几经交涉,对方以厂区生产重地为由,将我拒之门外。我对他们的规章制度表示理解和尊重,毕竟现在这里不再是一所大学,而是一座现代化的工厂。后来我沿着制药厂的围墙走了一段路,当我向厂区张望时,目光越过新建的厂房和丛生的树木,居然看到了好几个民国建筑的屋顶,那正是典型的“亨利·基拉姆·墨菲式屋顶”,赶紧用手机拍下留念。就在那时,制药厂机器的喧嚣仿佛完全停止了,我的耳边隐约地响起了协和大学悠扬而有力的校歌:

协和大学闽江东,世界潮流此汇通;高山苍苍,流水泱泱,灵境产英雄;萃文化,作明星,明星照四方。无远弗届,真理是超;乐群众于一堂兮,作世界大同之先声;协和协和,大德是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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